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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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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谷。

流鳶宮。

衛翎霄和白淩鳶剛推開宮門,迎面便看見悠閑坐在椅子上的顧墨雲,兩人嚇得趕緊關了門。

白淩鳶跪下道:“夕墨神尊。”

顧墨雲輕輕笑了一聲,而後笑道:“許久沒見到二位宮主了。”

衛翎霄問道:“不知神尊大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顧墨雲直奔主題:“三月後白蘭會進軍千秋谷,到時候你們一定要殺了千秋谷的其他幾位谷主。我在魔界部署的兵力不斷被白蘭發現並處理了,想必他之所以急著滅了冰淩國,又要平了千秋谷是收到了什麽消息。我擔心千秋谷的人會投降,到時候歸順白蘭就麻煩了。所以,一個不留,全殺了。”

兩人聞言震驚,前些日子還打算擴大千秋谷,今日就面臨滅掉千秋谷。

顧墨雲見兩人還沒回過神來,又補充道:“水暮顏為了千霏竟然去求白蘭,這個人一定要殺了,必須殺。這樣一來,她和白蘭便會不共戴天!”

“千霏!”衛翎霄唇角顫抖,那日水暮顏莫名其妙提到沈默良時千霏便又對當年寒嘯悲的事情起了疑心,如今就是顧墨雲不下令她也必須想辦法除了千霏。

“你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們是神,她們是魔!神魔不兩立!”顧墨雲兇狠的眼神再次提醒她們。

“是。”白淩鳶點點頭。

“切記,千霏一定要除去,而且一定要想辦法嫁禍給白蘭。到時候我會暗中觀察,你們如果沒辦法在混戰中除掉千霏,就將她引到某處,然後我來除掉她。”顧墨雲也怕她們下不去手,女人最是心軟!

白淩鳶馬上說道:“紫竹林!那裏殺人最為隱蔽!而且不會引起旁人懷疑,如果戰敗,我們就會從那裏逃跑!”

“好,那就將她引到紫竹林。”顧墨雲冷冷看著衛翎霄,路過她身旁時還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化為一道黑色瘴氣離開了。

“鳶兒!你怎麽能這樣!”衛翎霄忍不住怒吼。

白淩鳶一臉委屈看著她,反問:“那我要如何?顧墨雲都擔心你我無法下手要親自來,你還要怎樣?不殺千霏,顧墨雲就會殺了我們!”

“……”衛翎霄無言以對。

夜微殿。

水暮顏習慣性躍上枝頭,擡起憂傷的眸子看向天邊懸掛的明月,以及四處浮動的厚重雲層。她已經深深迷戀上了這種深入骨髓的憂傷,又極度排斥著人心的接觸,想來是病入膏肓了。

她喝得有些多了,大概連意識也開始模糊不清,所以連自己有些可憐的哭聲已經持續很久也沒發現,她低垂的手中抓著酒壇子,似乎那是解藥一般。

“是我可笑還是這個世界可笑?”她含糊不清的問著自己,身子不斷的抖動著,哭聲越發放肆,漸漸的,她似乎已經忘了這裏是夜微殿,不是穆九峰,於是又抱住膝蓋躲在茂密的樹葉間放聲大哭。

不知什麽時候她手中的酒壇子滑落,碎了一地。濃烈的酒香飄出去很遠,樹上的人不斷的按壓自己的頭部,想太多的下場就是患上頭疾。

溫柔的晚風裏飄著酒香,樹下碎了一地的瓷片上裝著的水倒影出點點月光,折射在空蕩寂寥的庭院裏。庭院的一角,赫然站立著一道身影,溫柔傷情的眉眼凝視著躲在草叢裏的人,心中似利刃淩遲。

千霏聽著水暮顏撕心裂肺的哭聲,心裏被難過和心痛填滿,夏夜憂傷的空氣令她有些窒息。

她知道水暮顏在傷心什麽,也知道水暮顏求的是什麽,可他們之間的羈絆實在太多,水暮顏不論是在感情上還是在立場上,都遠不符合她的標準。千霏不禁低頭深思,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竟然對她如此在意?對她的不再撩撥感到有些生氣,仿佛水暮顏已經被宣布屬於誰,可她屬於誰?

千霏心口猛然收縮,她下意識捂住疼得快要裂開的胸口,眼淚竟然從她眼眶裏斷了線滑落,砸在腳下的草叢裏。千霏有些震驚的看著自己伸手接住的淚,不可思議的問自己:“竟然對敵人上心?不……不可能!她是水暮顏,怎麽能夠信她!”

千霏被水暮顏的哭聲擾亂了心緒,她顫抖著身子往後退,卻又在水暮顏嚎啕大哭的聲音裏止住了腳步,她的心激烈的做著鬥爭,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安慰水暮顏。其實,她知道自己心動了,她大概,是真的喜歡上水暮顏了,這份感情超越了友情,卻又在愛情的基礎上多了幾分純粹。是友情?還是愛情?大概,是執念,她心中有一份關於仇恨的執念,而水暮顏心中有一份關於愛的執念。

千霏正思索著,又猛然聽到一聲慘烈的叫聲:“啊——”

隨後千霏看見水暮顏跪在樹下,死死捂著頭大聲的哭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不要逼我……”

千霏剛走出去兩個步子又猛然停下,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她不斷的警告自己,不要靠近!水暮顏現在只是太孤寂,可她轉眼便會又蹦又跳,在水暮顏心裏有過太多人,她千霏不可能完整的擁有她。

千霏輕輕搖搖頭,眼淚止不住滑落:“水暮顏……為何你要這般多情?”

遠處大樹下跪著的人小聲的抽泣著,背靠大樹,仰面望著明月,眼中星光點點,嘴角掛著滄桑的笑容,一副痛不欲生又嘲笑世間的表情。

翌日。千秋谷,雨雪殿。

水暮顏看著手中紙條,似乎身子有些顫抖,不知是不是秋日裏寒氣略微重了些,竟然不住的打著寒顫。

“雨雪殿前的花都枯萎了。”水暮顏似乎找不到話說,站在殿前,看著寒氣中的她輕輕的吹著蕭。

她微微擡首望了水暮顏一眼,而後面無表情的說道:“最近你往我這雨雪殿跑得有些勤,說說,你想要什麽?”

她話語帶刺,可水暮顏知道這是她的錯,誰讓水暮顏心懷鬼胎的來千秋谷的。

水暮顏不吭聲,千霏望向她的目光有些悲涼。隨後千霏微微搖頭,嘆息聲重了點。

水暮顏立在她面前許久不言語,似乎在想什麽,也許是就想要這樣看著她,眼底的眷念仿佛預兆了什麽。

千霏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水暮顏,心裏忍不住有些難過,心想到:水暮顏,難不成你心性永遠都停留在幼稚的時期?

等到秋風再起時,寒冷遍布全身,千霏終於是沈不住氣了,於是她輕聲說道:“關上門,關上窗,有些冷了。”

水暮顏看著她轉身去焚香,自己便轉身關了門窗,又回頭看她。此時,她已經臥在了美人榻上,窈窕的身段好看極了,縱使冷若冰霜,依舊難以掩飾她眼底的溫柔。

千霏是像雪花一般的女子,眉裏眼間皆是含蓄的溫柔,骨子裏更是溫柔如水。

水暮顏見過她提劍的模樣,見過她扔出毒針的模樣,眉梢皆是無情冷漠,眼角卻藏了些許溫柔。

她與水暮顏靜默凝視,她眼裏多了些許沈思的意味,水暮顏看著她,想起她的蕭聲,身子止不住顫抖。

許久,她開口問水暮顏:“你在害怕什麽?”

水暮顏不敢言語。

千霏看著眼前規規矩矩站著的水暮顏,心裏的柔軟被觸動,有那麽一瞬間,她好想問問水暮顏,願不願意與她終老。可轉念又深恐自己不是水暮顏要尋找的那一個人,前有洛神帝和白子佳作為前車之鑒,千霏怎敢輕易將真心給出去?

她輕輕勾手,示意水暮顏過去,水暮顏走到她床榻前,她為水暮顏捋了捋碎發,溫柔笑道:“阿顏,你說,我是不是應該一個人孤獨終老?”

水暮顏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眶隨後也紅了,眼淚不爭氣的在眼眶裏打轉。

千霏見她這樣心裏更是不忍,她不知怎的,忽然心裏有一股狂熱,她不想水暮顏就這樣從她生命裏溜走,孤寂太久是不是都會有個通病——病急亂投醫。

千霏忽然溫柔的抱緊水暮顏,語氣裏滿是悲傷,她輕聲說道:“我爹以前有一個摯友,他們非常要好的,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因他們失色。可有一天,我爹遇難了,爹滿心歡喜的以為那個人會來救他的,可直到他死,那個人也沒有來。”

水暮顏聞言身子一顫,眼淚刷刷流淌,巨大的孤獨籠罩了水暮顏。水暮顏忽然間緊緊擁抱著千霏,腦海裏滿是她絕望的面孔,仿佛她父親的死亡變成了她的死亡。

千霏抱住懷中微微顫抖的身子,紅了眼眶繼續說道:“你我同為殺手,是不是不該有那麽多感情羈絆?阿顏,我看著你和旁人那麽要好的時候,我心裏會想著,有朝一日你護著的人會不會是我?可當我看著你無奈的執行著白蘭的任務時,我會害怕,害怕我會步我爹的後塵。”

水暮顏頓時泣不成聲,水暮顏心裏的溫柔,她竟然護不住。

千霏感受到懷中人的痛苦,卻不知道如何安慰,這一切或許就是命定的一般,誰也逃不開。

她輕輕拍打著水暮顏的背,安慰道:“最好的距離就是我們都期許著未來,卻深知這樣的未來遙不可及。”

“千霏……”水暮顏開始嚎啕大哭,內心的崩潰全部化作淚水瘋狂奪眶而出,聲嘶力竭似乎也不能將水暮顏心底深深的絕望表達盡,無數的遺憾和期待還有苦苦的守候都化作肆無忌憚的哭喊,隨著一聲聲刺耳的哭聲,緩緩融在空氣中。

千霏仿佛又看見了昨晚庭院裏泣不成聲的水暮顏,她抱著水暮顏,腦海中一遍遍重溫水暮顏昨日的絕望,一如當年她爹死後她久久不能釋懷。兩行淚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流下,她將懷中人抱得更緊,那一刻,她真的不想管他們之間的羈絆,可不可以就像水暮顏所期待的那般,兩個人一世長安。

等到夜幕徹底降臨時,屋內燃起了燈盞,窗外似乎飄著微微細雨,將秋日渲染成悲涼。

千霏和水暮顏臥在美人榻上,相互抱著,似乎屋內有些冷。

水暮顏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過她,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那雙手卻有些繭子,因為她長年累月手握兵器。

水暮顏很想放下一切,倘若千霏也可以的話,她們可不可以離開魔界,去安安靜靜彼此相伴度過餘生。

她在千霏懷中安靜得想一只貓,她想起千霏往日裏種種推拒,種種傷情眉目,是不是因為一直芥蒂她爹旳死?沒有經歷過生死怎麽敢說生死相托?

水暮顏腦海裏不斷閃過悲傷的往事,她想起白蘭越發像帝王,雖與她之間還有些情分,各自都有為對方留下餘地,可這點情分不堪一擊。只要水暮顏有了反叛之心,或者想離開無憂宮,這點可憐的情分便煙消雲散。

水暮顏躺在千霏懷中柔情脈脈仰面看向千霏,看著千霏那張溫柔的臉,她目光堅定,忽然間決定了什麽一樣。

“千霏。”水暮顏輕輕喚她。

“嗯?什麽?”她低頭看向水暮顏,聲音溫柔。

水暮顏笑了笑,伸出手溫柔的撫上千霏溫柔的臉頰,凝視她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比如,離開魔界,離開是非,去一個沒有那麽多權勢紛爭的地方。”

她靜默片刻,那張面容受了驚,眼眶迅速紅了。千霏不知道水暮顏為何突然這麽問,可她感到一股心慌的感覺,眼前的人仿佛心裏有什麽東西崩塌了。

可她還來不及回答,懷中人卻已經又做出了決定,一切太快,快到千霏受寵若驚,甚至有幾分不敢相信。水暮顏是把她當做一個尋常姑娘一般撩撥?還是認真的?

千霏有些心慌,她微微皺眉,一臉茫然。

“千秋谷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你若舍不得,我陪著你好麽?”水暮顏摟住千霏的脖子,滿臉的不舍,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會像她一樣任性。

可她已經決定從此以後陪著千霏,她已經確定千霏就是她要找的人,於是水暮顏輕聲說道,“千霏,我想離開白蘭,縱使付出天大的代價。可我害怕白蘭要的是我這一身修為,倘若我沒了這一身修為,便再也無法護著你。”

“你在胡說什麽,別胡思亂想了。”她輕輕抱緊水暮顏,感到心慌意亂,都沒敢和水暮顏對視,水暮顏貼在她的頸上,她的淚又流淌在千霏頸上。

兩個人就這樣沈默著,巨大的悲傷書寫了離別和恐懼,將她們死死困在情網裏。千霏和水暮顏都有各自的悲傷和無奈,她們都極其渴望能夠彼此溫暖,可她們都唯恐負了這段深情。千霏不想自己步上洛神帝或者白子佳的後塵,她明白水暮顏像極了刺猬,一旦期許便一往無前,可一旦受傷退得比誰都快。

千霏腦海裏不斷掙紮著,她害怕極了,父親旳死對她而言就是詛咒,她無法想象有一天如果她遇到了危險而水暮顏沒有來,她會不會窒息而亡。

等到千霏再開口時,已經是帶著微微顫抖的哭腔:“即便你可以義無反顧留在我身邊,我也不能。我逃不掉,千秋谷早就與我命運相連,如今岌岌可危的情勢離開了誰都不行。我害怕我一個任性,千秋谷便沒了。”

水暮顏的手漸漸抓緊了被子,眼裏無數怨恨湧上來,為何世間要有那麽多紛爭!水暮顏此刻再也沒了任何兩個人會遠走高飛的期待,她一直期待的一世長安或許永遠都不會有遠走高飛的結局。她只能陪著那個人刀山火海,陪著她歷經種種,相濡以沫。

“千霏,你可知我這一世只為尋一個人而生?”水暮顏顫抖著音一字一句。

她輕輕點點頭,反問道:“怎麽?怕認錯了人錯付了情?”

水暮顏深吸一口氣,皺了皺眉,心裏有些慌亂,她不知道千霏是否會接受她的情分,畢竟她在千霏心裏就是那樣一個玩世不恭的模樣。

水暮顏摟緊了千霏,借著千霏對她難得的溫柔,而後說道:“我怕我的那個人等不到我,我更怕我和她這一世都遇不到。如果我可以預知未來,該多好。”

千霏寵溺的輕輕刮了刮水暮顏的鼻子,心裏有些失落,水暮顏並沒有親口說出她就是對的人,於是千霏只得安慰的笑道:“別想那麽多了,你總會等到她的。”

水暮顏輕輕搖頭,滿臉絕望和痛苦,她扶住有些疼痛的頭道:“千霏,我入魔界以來,遇到過將友情視如命的寥寥無幾。我性子烈,容不得別人與我爭搶。白子佳像是大家的,她的溫柔和客氣讓我難以辨識。洛神帝早已被仇恨和欲念模糊得面目全非,她總以為她的執著和等待是始終如一,殊不知那不過是個執念,是一份曾經被拋棄的執念罷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是愛。唯有你,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大風大浪,我曾以為你真的不懂情,或許,你不需要情分。對我們這樣的殺手來說,真的太過於奢侈。所以我從未想過你會對我有上心的那一日。“

千霏也嘆息一聲,果然,水暮顏沒有確定她就是要找的那個人,是千霏自作多情了,而後千霏說道:“你也是一葉障目,你的執念和洛神帝的執念有何區別呢?”

水暮顏已經病態了,水暮顏輕輕扯了扯嘴角,是這樣。被千霏無情的戳穿了這虛假的面具。水暮顏早就病入膏肓,卻依舊自欺欺人。

“我已經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貪戀上這種生死相托的,呵。”水暮顏輕輕翻過身,在千霏臉龐輕輕蹭了蹭,淚水一刻也不停的滑落,不過,幸好流淚是無聲的。

“段風塵不是對你很好麽?那人如此絕對,幹錯利落,手段頗為毒辣,不正是你喜歡的類型麽?”她忽然這麽對水暮顏說。

水暮顏輕輕搖搖頭,心裏忽然有那麽一瞬間的刺痛,千霏也覺得愛情比友情重要?是因為之前白蘭的緣故?看來千霏還是不懂自己,水暮顏不由得慘淡一笑:“愛情這東西,呵,靠不住,而且,我最不願意依附於哪個男人。這天下並不是男人的天下,可一旦你和誰在一起,旁人便會都以為你是男人的附屬品。”

“你以為你能守著友情過一輩子?其實或許是你的自作多情,某一日你的好友就和她的意中人在一起了,那時候你才發現你有多惶恐。阿顏,你想過這些嗎?”千霏一點一點揭露著無情的事實,她清楚水暮顏的雙眼早就被蒙蔽,她也想知道水暮顏有沒有放下洛神帝,她有些想取代洛神帝。

水暮顏閉上雙目,心裏升起涼意,她對愛情已經很排斥了,隨後她冷笑一聲說道:“千霏,我這個人最狠的就是遇到傷害退得比誰都快,都徹底。最毒的莫過於翻臉不認人,一瞬間可以絕情斷意。赤血樓中多少女子若不是法力修為不如我,只怕早就殺了我洩恨了。我最擅長以情騙人,可也因此被毒害得像一只刺猬,已經神經敏感得不像話。仿佛已經魔化,還剩下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期許仍舊支撐著我去堅信,我還能再等等,我的那個人會來的,會來的。”

“阿顏,你現在是病急亂投醫了麽?”千霏徹底心涼,她以為的兩相知不過是她自作多情?她微微皺眉,鋒利的話說出口,一句話刺痛水暮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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